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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敬泽:小白大白 | 赏读

时间:2020-07-08 13:06:39 栏目:古今

“春秋时期,齐国的令郎纠与令郎小白争夺君位,管仲和鲍叔离别辅佐他们。管仲带兵阻击小白,用箭射中他的衣带钩,小白装死逃脱。后来小白即位为君,史称齐桓公。”

这是本年的高考全国Ⅰ卷作文题的一段资料,关于令郎小白(齐桓公)与管仲、鲍叔的故事,要求考生们连系感触与思虑写一篇谈话稿。


巧合的是,关于这段汗青,关于令郎小白,有名谈论家李敬泽师长有过独到而出色的论说。2016年,李敬泽在《现代》开设“讲谈”专栏,专论春秋时代,《卫国之肝》《游街》《晋国之卜》《世界之客》《风吹不起》等文,写史见心,妙趣横生。文笔含蓄,性灵踊跃,既深得传统真趣,又切中时代之痒。个中《小白大白》,恰是此篇。


小白大白


文丨李敬泽


公元前656年,左传僖公四年,风云际会,岁在乙丑。

摧云动地的风原是起于唇边的微息,这一年的事却要此后前某一年临淄齐宫的湖上说起。

应是春天或许炎天,齐桓公小白和夫人蔡姬泛舟湖上。小白有三位夫人:王姬、徐赢、蔡姬。王姬为周惠王之女,身份尊贵。徐赢是徐国女子,徐国地在江苏泗洪,赢姓,和西迁的秦人算是远亲。公元前668年,鲁、宋、齐不知为何联兵伐徐,打完这一仗,小白就娶了徐赢。蔡姬是蔡穆侯的妹妹,蔡国如今还被记住,首要是因为陈蔡之厄,这个国度后来差点把咱们的圣人饿死。春秋时代,蔡国的国运受制于它的地缘位置,南邻崛起的楚国,它的国君的聪明首要用于在巨兽之间苟活,穆侯把妹妹嫁给小白,也许就是为了追求齐国的卵翼。但在那一日,毫没情由的,蔡国就遭了溺死之灾。

都怪那一池碧水。


正本小白和蔡姬二人坐一只划子,随波涟漪,煞是得趣。不虞忽一阵风来浪起,划子波动,小白虎躯一震,一把抓住了船舷。小白北人,不怕坐车、不怕骑马,但怕水。而那蔡国是现在的河南上蔡,如今若何不知道,但春秋时河湖纵横,宛若江南,所以,蔡姬是不怕水的,很或者还会泅水,这如水的油滑女子,目击得外子花容失色,本该赶紧抱过来温言劝慰,却反倒双手把住船舷猛烈摆荡,小小一只船,晃得眼看要翻——

湖上,涟漪着女子银子般跳荡的笑声。还有小白的惊叫:停、快停下!救命!救命啊——

后果很严重。小白上得岸来,神色蜡黄、气急废弛,指着蔡姬:

滚!

这一滚就滚回了娘家。春秋时,国君闹离婚也不是什么奇怪事,一样说来,被休了的女子也只好回母国。但小白这一次倒并不曾公布离婚,只是一气之下,把妻子撵回娘家。

蔡姬偏也是一个骄气十足的。平心而论,此事实在也是小白不解风情,把夫妻间的打趣活活闹成了丑闻。蔡姬回到蔡国,越想心越冷,还有脸回齐国么?和那薄情负义的旱鸭子死鬼还有什么意思?不回齐国岂非就在这蔡国看着人家神色终老不成?

想来想去,这女子也不跟他哥蔡穆侯商酌,径自就把本身嫁了。

严厉说,这时她还没离婚呢,好在春秋也没有婚姻法,嫁了也就嫁了。但这一嫁等于给了小白这个男性中心癌患者一记脆生生的耳光。蔡姬想必是美的,小白想必宠她,他必定被她那跳荡生动的风情所吸引,但如今,这死婆娘号召都不打一个就嫁了别人,岂非我齐国的王冠是绿色的吗?

小白生气了。冲冠一怒为朱颜,他要出这口气!

于是,就到了乙丑年春王正月,风浪大起,桓公小白率齐、鲁、宋、陈、卫、郑、许、曹八国联军挞伐蔡国。


这是毫无悬念的战争。《春秋经》只用了两个字:蔡溃——作鸟兽散。

小白究竟是小白,总算为春秋时期的汉子维持了起码的面子,他出气报仇没去找蔡姬,他找蔡国。

并且很快我们就知道,他找蔡国首要也不是为了蔡姬,在怕水的、率性虚荣的、被琐碎的欲望和气愤所支配的小白身上,还有另一个小白,谁人他妄想成为并且还真的成为了的小白,谁人春秋霸主,谁人为世界带来秩序与和平的巨人。公元前656年,这个伟大的小白的目光在蔡姬和她的小白脸那儿转了一会儿,然后,抬起眼,他看到了华夏文明的定数,看到了他的责任和荣耀。

* * *

公元前656年,真正的大事是,齐国为首的华夏诸侯联军在击溃蔡国之后,持续南进,与楚国正面临峙。

在他们的背后,在北方,华夏系统方才履历了一场严重危机。六年前,公元前662年,赤狄攻破邢国,那是位于河北邢台的一个姬姓小国。次年,齐国接到邢国的求救,上卿管仲在桓公小白眼前激昂陈辞:

“戎狄虎豹,弗成餍也。诸夏密切,弗成弃也。宴安鸩毒,弗成怀也。诗云:‘岂不怀归?畏此简书。’简书,同恶相恤之谓也,请救邢以从简书!”

——公元前661年,管仲断言,此时到了“最危险的时候”,华夏这个松散的文明和政治系统必需熟悉到我们配合面临的危难:戎狄已经踏破了邢国,他们的战马不会停歇,这些贪婪的野生番,他们的欲望永无满足,他们将扑灭一切,扑灭我们的衣冠、诗书、礼乐,扑灭那些使华夏成其为华夏的事物。邢国是周王的后裔,如今,他们的使者攥着一支木简疾走而来,他们来不及写文章,来不及把求助的文书写成一卷简策,戎狄的马蹄已经腾空踏向他们的头颅,他们急仓促地在这支木简上写下求救的哀叫,看看这短短的一行字吧,写下它的人或者已经死了,他的嘴朴陋地朝天张着,而此时此刻,没有人听到他的声音!就在这临淄城里,在每一个诸侯国的宫苑内,国君们正沉湎在淫逸和荣华之中,我们不知道,溺死之灾正在到来,今天是邢国,接着就是卫国、郑国、鲁国、齐国!在这个世界上,文明之火是何等微弱,有几多认为永久长存的荣华转瞬落莫,为了生存下去,华夏诸国是血肉相依的整体,为了我们的文明,为了我们配合的祖先,我们不克甩掉我们的每一个成员,必需齐心相恤,必需同舟共济。起来吧,站起来!宴安苟且是致命的毒酒,把这毒酒倒掉,登上战车,去拯救邢国!

这篇讲述是我们民族汗青上的要害性文献之一。尽管十八年前齐国已经确立了霸主地位,但直到此时,管仲才清楚有力地使齐国的霸业获得了宏伟的汗青意义,他理睬起华夏诸国的认同感,确立起“我们”和“他们”的界线,使得沉湎在卑下欲望中的人们体认到把他们慎密关联在一路弗成相弃的超越性整体。

——多年今后,子贡问孔子:“管仲非仁者与?桓公杀令郎纠,不克死,又相之。”当初,齐襄公诸儿身后,齐国内争,小白和他哥令郎纠争夺君位,管仲本是站在令郎纠这边,令郎纠被杀后,他不跟着死倒也而已,摇身一变,还当了小白的相国,他算什么仁者?

孔子,这个最讲道德的人,他的回覆定夺而尖刻:“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世界。微管仲,吾等披发左衽矣。岂若匹夫匹妇之为谅也,自经于沟渎而莫之知也。”(《论语·宪问》)

要不是管仲,咱们如今满是披发左衽的蛮夷,连孔子也不会有,还谈什么仁义!管仲如许的仁者,怎么会像那些匹夫匹妇一般,为了一点点小信,本身把本身勒死在暗沟里还感觉站上了道德高地!

孔子的话,涉及目的与手段、过程和究竟,是极为艰难的政治哲学辩难,从亚里士多德吵到马基雅维里再吵到汉娜阿伦特。然则,在我们这里,关于此类问题并未深入地吵过,却是从古至今有多量孔子小看的匹夫匹妇在高谈阔论,他们断不愿真的把本身勒死,他们总会给本身找到一块干燥的处所而把管仲或桓公按到水里,他们由此体味人生的意义。

桓公小白,孔子送他一个“正”字,这在中国传统中是至高的褒赞。然则,小白其实通体都是人道弱点,他爱美男,爱豪侈的生活,爱听好话,爱庸俗小人,和小人相处,沉湎于泥泞,他感应逍遥安闲。而人道的巧妙在于,在一脑子污浊之中,小白有一个基本的大领略、基本的大正,他绝对地信任管仲,信任这个曾经的仇敌,信任这个差点要他命的人,他坚信管仲将会把他带上荣耀的巅峰。而管仲,这明智的人,他深谙人道,他从纰谬他的君王的私德比手划脚,他容忍小白身边的污泥浊水,他从不像后世的儒家或常识分子一般等候小白成为圣王。这一对巧妙的君臣由此杀青了正确完美的均衡。如今,小白听到了管仲的理睬,他跃然而起,跟着他的“季父”投入了斗争。

公元前660年冬天,赤狄攻破朝歌,对于华夏文明具有重大象征意义的商朝故都沦于蛮夷之手,卫国覆亡。

次年,桓公小白率齐、宋、曹联军进抵聂北,也就是山东博平,击退赤狄。随后,竖立了更为普遍的诸夏联盟,在今河南滑县的楚丘重建卫国,将邢国迁至今山东聊城的夷依。

赤狄的攻势被有效地遏制。如今,管仲的目光转向南方,那边是楚国,这新兴的强权,处于传统华夏的边缘,它或许不是彻底的夷,但也不是完全的夏,这个桀骜不驯的国度径自称王,果然挑战以周皇帝为象征的华夏秩序,络续侵伐陈、蔡、郑等华夏诸国。

如今,楚成王的使者来到军前,有一个问题楚国必需回覆:

你们究竟是“我们”照样“他们”?

公元前656年,这个问题的谜底将决意华夏文明的前途和面貌。

楚成王的使者说:

“君处北海,寡人处南海,是风马牛不相及也,不虞君之涉吾地也,何以?”

“风马牛不相及”,这句成语是此次汗青性商洽最为后人所熟知的功效。它涉及风、涉及发情的牛马、涉及风中气息、涉及生理和地舆,总而言之,它就是一个意思:我和你不熟,八棍子撂不着,一毛钱关系没有。

管仲谛视着他,这位使者在谈地舆,谈论空间的阻隔,这不光是地舆,这也是政治,这是以空间的阻隔否认文化和政治关联。

很好,这正也是管仲要谈的问题:

“昔召康公命我先君大公曰:‘五侯九伯,女实征之,以夹辅周室!’赐我先君履,东至于海,西至于河,南至于穆陵,北至于无棣。”

如今,咱们不谈牛马,咱们打开地图,谈谈姜太公的鞋。当初,召公代表周王授予齐国始祖姜太公挞伐诸侯、拱卫周室的权力,剑及履及,能够东到大海,西到黄河,北到河北卢龙,南到湖北麻城与河南光山、新县接壤处的穆陵关——看领略了吗?这穆陵关,不就在你楚国境内?说什么风马牛,你们不是从来就在我华夏局限之内吗?


楚使默然。管仲所谈的也不是地舆,而是楚国与周王室弗成否认的汗青关联。

你的静默就意味着你认可了齐国的挞伐之权,管仲猝然提高了声音,刀光剑影,迫人而来:

“尔贡苞茅不入,王祭不共,无以缩酒,寡人是征!昭王南征而不复,寡人是问!”

苞茅,是祭奠时弗成贫乏的物品,古时的酒未经由滤和蒸馏,是混浊的,祭奠时,须将一种生有毛刺的菁茅包为一束,立于神前,酒自上浇下,逐渐被茅草滤去残余,流下清澈的酒液如洁净的精神,神灵就在这静穆的时刻默然降临。

这菁茅是荆楚特产,一向由楚国纳贡。如今,楚国长时间休止供给,酒是浑的,神不来了,今人眼里,这是鸡毛蒜皮,但在春秋,国之大政,在祀与戎,这不是小事是政治,这表明,楚国拒绝到场由祭奠所施展的周礼秩序。

至于昭王南征不复,说来话就对照长,此事距本次商洽三百二十一年,相当于在2016年重审顺治年间的悬案。公元前977年,那时的周王朝合法丁壮,周昭王精神充足,耀武扬威,率大军两次南征荆楚,为了开疆拓土,也为了掌握湖北大冶的铜矿资源。第一次大胜,第二次在汉江之上三军覆没。据说本地戎狄供应的船竟是用胶粘起来的,可怜的皇帝上了船,然后眼睁睁看着这纸糊的泰坦尼克号在滚滚洪水中化掉。又有一说,或者是大军经由汉江时浮桥垮塌。汉之广矣,弗成泳思,古时汉水深阔,昭王和小白一般不会泅水,会游也游不到岸边,估量最后连尸首都没找到。

在极要体面的周朝,这是极没体面的事,他们处理这个问题的法子,就是拒不告丧,不发新闻,不公布老王死了,劈头盖脸地公布新王即位,你若沉寂问一句老王去哪儿了?全朝廷的人都邑看傻瓜一般看你一眼,然后一脸的白云千载空悠悠。——新王就是周穆王,也是个在家里待不住的,知道了南方水深欠好玩,掉头向西,不抢铜了去寻和田羊脂玉,据说这一路直玩到天山,与西王母相聚甚欢。

总之,周朝的史册上,只记住昭王去了南方然后再没有回来,如今,管仲隔着三百年翻出旧案,盯住了楚国使者:昭王去哪儿了?把人交出来!

楚使的回覆精益求精,堪称交际史上的经典:

“贡之不入,寡君之罪也,敢不共给?”菁茅的事,我们错了,这就去割草装车,此后包管供给。

“昭王之不复,君其问诸水滨!”

前一句是软话,后一句是硬话:昭王的事你问不着我!昔时的荆楚不等于如今的楚国,荆楚一带,抵制周王的戎狄部落花团锦簇一大片,楚国的老祖宗一定也在个中,但未必像后世所想的那样是挑头的谁人。何况,昭王怎么死的,你们本身都说不清,倒来问我,您最好把部队拉到汉江边儿,本身探询去!

两千多年前的此次对话,被史官郑重记下,为后世的中国人所传诵。文字在时间中漂移,据以注释的上下文逐渐隐去,人们遍及把管仲的质问看做小题大做,无理取闹,似乎是携霸主强权在欺负楚国,为战争寻找托言。



但回到公元前656年,纵观世界大势,你就知道,管仲的质问并非无聊,而楚国的使者恰恰给出了他想要的回覆。此时,华夏世界正在承受北方戎狄的伟大压力,很难想象管仲会在南方轻率动员胜负未卜的大战。他的计谋是清楚的,向北,只有战争,没有商洽,向南,争夺与楚人杀青妥协。他的问罪之辞经由了深图远虑的考量,昭王之事,楚人不认,恰如私愿,他怕的却是人家一拍胸脯:对,就是老子干的,怎么地吧?!比起昭王那陈年旧案,其实面前就摆着一桩大逆不道的重罪:楚人僭越称王,与周皇帝八两半斤。但管仲不提,管仲把这事忘了,这事只要提起你就必需摘掉僭主的王冠,你就把楚人逼到了墙角,就没有商洽,只剩下战争,所以,管仲师长目送飞鸿,手摇羽扇,一口价喊到虚无缥缈的三百年前,就等着对方拿菁茅来换。

是的,管仲所要的就是那一束茅草。公元前656年,茅草不是茅草,茅草是对华夏文化的认同。当楚人赞成供应茅草时,双方都领略,凭着这一束草,楚人认可,他们是华夏世界的一部门,暧昧的身份至此大白,楚人属于“我们”,此后我们也是楚人。

这是一次伟大的、尘埃落定的妥协,那一刻,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是龙凤呈祥,是江山永固。

公元前656年的此次商洽具有决意性意义。它在基本上确立了“中国”的性质,在往后漫长的汗青中,中都城将是一个文化帝国,一个以文化认同为纽带的强韧的配合体。华夏世界也就此形成了它的根基姿态:向着北方,筑起“长城”,向着南方,纵情睁开。

这一年炎天,楚成王的代表屈完在召陵——现在的河南郾城——与华夏八国肃静盟誓,这是楚国第一次介入华夏盟会,“门外的野生番”登堂入室,此后成为个中人,成为游戏的大玩家。

* * *

十一年后,公元前645年,管仲作古。临去之时,他想起公元前685年谁人酷热的炎天,风劲马蹄轻,他纵马奔腾在鲁国通往莒国的大道上,襄公死、齐国乱,遁迹鲁国的令郎纠在鲁庄公支撑下和遁迹莒国的令郎小白睁开了一场定成败、决生死的长跑竞赛,就看谁先莅临淄,抢下王冠。这不是什么正人之争平正角逐,这里无划定可言,他的好友鲍叔牙正跟随小白疾走于由莒县莅临淄的路上,他的马必需更快,他在追赶他的命,而他是何等年青年头、何等强壮,他的眼如鹰俯视大地,他看见了小白,他的箭上弦,这一箭射去,就是安世界、定乾坤。

弥留的管仲浮出一丝吃力笑。这平生最大的错,就是这一箭。它竟射中了小白的带钩,而小白啊小白,他这平生只做对了两件事,一件是后来用了管仲,一件是,当管仲的箭射中带钩时就地装死。他竟骗过了我,而骗我的人竟又如斯信我!

或许冥冥中自有天意,或许那枚白玉的带钩就是天主的放置。

管仲死了。留下了小白。小白几乎马上酿成了正本的小白,一个糊涂昏庸的蠢货。他忘怀了管仲临终的忠言,仅仅两年,就把管仲留下的秩序井然的齐国搞得昏天黑地。公元前643年,小白死了,他身边的小人和他的儿子们正像野兽一般互相撕咬,这些人曾经无限地热爱他,如今,他们把这弥留的李尔王关在卧室中,用砖石封死门窗,只有一个粗蠢的妇人还记得她的君王,钻过暗沟,来到将近活活饿死的白叟床边。

“嗟乎!圣人之言长乎哉!死者蒙昧则已,如有知,吾何面容以见季父于地下!”

小白,用一方素帕裹住本身的脸,死去。

六十七天后,野兽们分出了胜负,宫门打开,小白的尸身爬满蛆虫。

然后,哈姆莱特来到了坟场,他站在遍地骷髅间沉吟:

“譬喻说吧,亚历山大死了;亚历山大安葬了;亚历山大化为灰尘;人们把灰尘做成烂泥;那么为什么亚历山大所酿成的烂泥,不会被人家拿来塞在啤酒桶的口上呢?

恺撒死了,你庄严的尸体

或许酿成了泥把破墙填砌;

啊!他早年是多么的英雄,

如今只好替身遮风挡雨!”

2016年4月2日正午刊定


介绍阅读:
李敬泽:卫国之肝
李敬泽:鲁道有荡
李敬泽:晋国之卜
李敬泽:风吹不起
李敬泽:郑伯克段
李敬泽:风中之信
李敬泽:无神之讼
李敬泽:世界之客



原文揭橥于《现代》2016年3期
插图来自收集
本期微信编纂:秦雪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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